从前,奶奶住的地方叫旯坡园子。那里有我的童年······
泉滩下
站在奶奶家门前的崖边,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泉滩下。小时候,泉摊下有一眼清泉,有涝坝,有成片的杨树林,还有大片的未开垦的荒地。
泉滩下是全村人的水源地。挑水要么在早上,要么在傍晚。因为冒水眼往外渗水是很慢的,打水更得遵循可持续发展的规律的,这大概就是细水长流的道理吧。通常是拂晓公鸡头一次打鸣,天还未露鱼肚白,四五点钟的样子,便能听到窗外铁皮水桶吱吱呀呀的声音。如果去晚了,上层清澈的泉水就被舀光了,下层比较浑浊,泥水挑起来即沉不说,挑回家还得澄好久才行。单说从这挑水便知村里谁家的新媳妇勤快,谁家的老汉疼爱自己婆姨。往常农村都是婆姨挑水洗衣做饭,老汉下地劳作,不过也有新婚小伙子心疼自己婆姨亲自来挑水的。倘若哪个老汉常挑水,要么是光棍儿,要么这老两口真真切切是真爱了。
雨季来临,泉滩下的涝坝变成了孩童的乐园。涝坝里积满了雨水,水不深,约三四十公分的样子,但很浑浊。坝里的水在沤过一段时间之后,便有了黒溜的小蝌蚪游来游去,偶尔也有很小的灰色的小土鱼,腥腥的水草,翠绿的冰草,一簇簇的芦苇,在孩童眼里俨然就是一个小江南。雨过天晴,有挽起裤脚跳进涝坝里戏水的弄潮儿,有拿树杈用麻绳系个罐头瓶在坝边上钓蝌蚪和土鱼儿的垂钓者,有挖了红窖泥赢泥巴的竞技者,还有捏泥人的未来艺术家。弄潮儿经常滚得满身泥浆,免不了回家要挨一顿老爹的麻鞋底;垂钓者常常要为后来钓回家的蝌蚪、土鱼的去世悲伤不已;最有乐趣的就数摔泥碗碗的了。摔泥碗碗就是赢泥巴,玩家抓一把红窖泥捏成一个碗,狠狠地倒扣着摔在地上,让憋在碗里的空气在碗底冲出一个洞,对家得拿足量的泥补上这个破洞,破洞越大越好,最后以拥有的泥多为胜。通常摔泥碗碗的场子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,喝彩声,摔泥声,争吵声此起彼伏,好一番热闹。而我最喜欢捏泥人了,题材有唐僧师徒、飞禽走兽,有汽车轮船飞机大炮,还有别墅和楼宇等等。捏好后要小心翼翼地阴干,生怕裂了缝。阴干后在自家窗台上摆一溜儿,可命运难免被老妈一扫帚葬送在了垃圾堆。长大后心想要是一直坚持,没准儿现在多了一个泥塑艺术家。
秋天来临,风吹着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,满泉滩都落满了杨树叶。那时候家家户户储备过冬的填炕是件大事,填炕备不足意味着冬天要睡冷炕、要挨冻。大人小孩都出动了,争先恐后地去扫树叶,然后用背篓背回家当作冬天烧炕的燃料。后来树叶扫没了,便开始铲荒地上的草甸,很形象叫做“铲填炕”,顾名思义就是铲用来烧炕的东西。说也奇怪,在那个年月,连填炕用的草甸都是无比珍贵的,更不用说平时烧火做饭的柴火了。
联产承包之后,泉滩下的地被一块块划分到了个人。涝坝扒了,杨树被砍回家盖了房子,荒地也被开垦种上了庄稼 …… 再后来泉水渐渐也变干了。
没有泉水的那几年是村里人吃水最困难的时期。家家户户到处打水井找水吃,但大多数都是枯井。好不容易谁家打口井有水,还要经常因为别人家讨氺吃而闹不愉快。直到后来国家扶贫有了水窖,才解了这吃水的困境。人们开始饮用水窖的雨水,但水窖水往往消毒做不好,容易发臭而且容易出现腹胀,吃水窖水的那几年也是哀声怨道苦了乡亲们。
现在生活好多了,国家扶贫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。再也不用为吃水发愁了。泉水为什么干了,可能没有人想过。至于后来又有个别村民偷自来水的事,这又是后话了。
作者简介:笔名井地儿,原名谢鹏杰,甘肃秦安人。目前在北京从事软件编程工作,业余爱好文学,心恋家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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